一阵冷冰冰的言语,比冰冷的崖壁滴下的雨水更沁透人心,把明夷满心的绮想冲刷得干干净净。手被时之初掰开了,也没脸再纠缠上去,两手垂着,满满的尴尬。
“四娘说,希望你有天放下所有事,找个女子归隐。”明夷挑了个缓和的话题,打破了沉默。
时之初看着滴落的雨水,坚毅的侧脸线条没有一丝缓和:“要看是那些事先放过我,还是天先放过我,有没有命做那样的梦。”
“一定会有的。”明夷不假思索说道,非常确定。
时之初终于有了点表情,并没转头,只是脸上的肌肉牵动了下:“承你贵言。”
明夷鼓足了勇气:“若那时,你我都在,你心无所属,我们,一同走如何?”
时之初终于转过了头,饶有兴致看着明夷的眼睛,他的眼神中比之前多了丝戒备,像是将两人的距离拉得隔着千重山,语气带着笑,眼里却没有:“明夷怎会舍得千辛万苦撑起的拾靥坊,千方百计铺就的一跳条路,还有源源不断的财路。”
明夷等的就是他说出这些久藏心中的成见,这些是明娘子给他留下的印象,也是自己现在表现在外的样子,不说,她便无从辩驳。
她沉下心,呼了口气,声音低柔却不失力量:“我不同于之初或成言,没有本领凭着自己的拳脚赚下吃喝,但我必须做的不止吃喝,还有阿爷留下的这块招牌,和等着我发粮饷的工人。阿爷走了,我连哭的时间都没有,哭需要力气,要力气需要吃饭。那烧毁的宅子,断壁残垣,空荡荡的铺子,伸手要钱的坊正,除了拼命把拾靥坊做起来,我还有什么活路?”
时之初不语,眼垂下了,可能不知如何面对她漾在眼底的眼泪。
明夷没让他躲过去,站定在他面前,盯着他的眼睛:“对,我还有别的活路。这是大唐,男人应当养活自己的女人。如果我咬咬牙,找个不介意满街巷我的风言风语,不介意我标梅已过容颜渐老的男子,还是可以嫁得出去。而后呢,要感恩戴德,谢他赐予两餐一宿,为他做牛做马,忍受我并不喜爱的人日日对我的糟蹋,如此,就是对的,就是不势利吗?”
时之初微微皱了眉,他心里在动摇。
明夷知道该说什么该怎么说,对自己越残忍的描述,越能让他有感触:“哦,我还有别的法子,不愿意伺候一个不心悦的人,可以伺候万万千千个,那样能多攒点钱,可能能置下半亩田。只是,我这样的年岁与模样,恐怕行露院也是不得收我,只能在街角不起眼的……”
未说完,时之初捏住了她的手臂:“不要如此轻贱自己,哪怕只是说。”
这回,轮到明夷掰开他的手,呵呵冷笑:“我傻,这么多年,等着一个人,念着一个人,即使忘了一切,醒来再见他,也是不由自主想日日能看着他就欢喜。而他呢,想避着我,心里头还觉着是我放不下富贵舍不得财路。”
明夷是最不想拿出他亏欠明娘子的那些事来当筹码的,一直想的是,多找机会见面,多接触,让他被自己吸引,可既然他心里头那么多成见,这一招也就难了。不若让他更加愧疚,至少不会再指摘她的世故。
话说得轻,意思很重,把明夷年华老去不得好归宿的窘况丢给了时之初的欺骗。
他果真是动容了,低着头说:“当年我有万般不是,已经筑下了,如今才甘愿为明夷驱使。若再不得原谅,我也只有不碍娘子的眼。”
明夷敛住了泪,哟,还会来这套。看来霸道总裁的戏码必须得自己上了。
她拽住他袖子:“你想逃,不可能。我这辈子,就赖定你了,生也好,死也好,再没别的念想。”
不仅时之初愣住了,明夷也被自己这一番告白吓得腿发软,是,她是对这个男人魂牵梦萦,他足够强大,又长一副她喜欢的高大正直皮相,但真爱到要死要活了吗?怎么可能。爱,总是需要两个人灵魂碰撞的吧。
看来,身体深处,那个不甘心消逝的灵魂,对眼前这人的执念才真是超越了生死。
时之初整了一会儿,道:“你还